体验是具象的,也是抽象的,如同这时的上海,是折叠的,也是舒展的。
编者按: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最话 FunTalk,作者高欢欢,创业邦经授权转载。
起初,我想写几个人的故事。他们是上海的团长,志愿者,快递员……,但实际上,大部分人这辈子从来没搞过团购,第一次当志愿者,有些原先也不是送外卖的,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。
就好像,在疫情里,借来一段人生,他们突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。
我遇到过紧急注册了外卖员的媒体人,也遇到过不满小区团长趁机做微商,把邻居当流量,于是自己开始搞团购的工程师,后来我又遇到了葛洋帆。我打算好好讲讲他的故事,因为他让我想起了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。
4月7日,在成都出差的葛洋帆带着满满一车物资,租车返回上海。此后,他驾车“漂流”于浦江两岸,为遇到困难的人们代买药品、接送病患、运送物资。
就像电影里说的那样,“如果我们在人生中体验的每一次转变,都让我们在生活中走得更远,那么,我们就真正体验到了生活想让我们体验的东西。”
而体验是具象的,也是抽象的,如同这时的上海,是折叠的,也是舒展的。否则,像葛洋帆这样,在海外留学,在香港做banker,在澳洲创业,现在住在新天地(上海知名小区)的人,不太有机会给住在桥下的人送泡面,帮化疗病人到医院,给糖尿病老人带咸饼干。他可能连见都见不到这些人。
2016年前后,葛洋帆在澳洲创立了跨境支付公司RoyalPay,帮助中国的线上支付解决方案在海外落地。腾讯五虎之一的曾李青是他的天使投资人。为了业务发展,葛洋帆一般一半时间在澳洲,一半时间在中国。但受疫情影响,这两年,他留在了上海。
原本,葛洋帆打算4月份回澳洲,没想到疫情再次将他留了下来,成为一个民间志愿者组织中的一员。
我问他,这些天在外面有什么感受。除了停滞的城市,阻塞的物流,难以协调的资源之外,他还说了一句话,我确认这就是生活的吉光片羽——
“虽然上海生病了,但上海的人是可爱的。”
与葛洋帆的对话是分为三次进行的,分别是晚上十一点多、开车运货的路上、以及他通行证过期,不得不呆在家里的时间。
早上6点,葛洋帆发来微信,而我在3个小时后才回复。
4月20日的那次运货,他的目的地是长宁区的一座桥下。几个年轻人辗转通过网络,向葛洋帆所在的志愿者组织求助,说哥们几个就住在桥下,已经风餐露宿了三十多天。
求助者给了定位,葛洋帆带着一后备箱物资,按地图开过去,发现竟然距离繁华无比的凌空SOHO只有900米。一切看上去那么秩序井然,但他找不到桥下的人。来回兜了好几圈,才找到了路。原来要从检查站旁边翻过去,沿着路往底下走,才能走到桥下,人真在那里。
“真是太荒诞了。”
这几个年轻人是在附近工地上打工的,因为疫情,工地上不让住人了,就住到了桥下面。原本觉得忍几天就过去了,后来又打算坐火车走,却在走的前一天遇到了封城。按理说,这时候,他们应该找个住所安顿下来。而要住旅馆,就必须有核酸证明。但是桥洞附近没有核酸检测点,要测核酸,又必须经过检查站。这时“死循环”就出现了,因为要通过检查站,必须持核酸证明。
于是,这几个年轻人只好在桥下安顿下来,一待就是很多天。他们会自己生火做饭,但物资还是匮乏。
附近的好心人会帮助他们,比如因为他们的手机早没电了,一位住在车上的卡车司机帮忙发了求助信息。检查站的工作人员也送了不少东西给他们,有的是捐赠物资,有的是花钱买的,甚至是自己用的酒精消毒用品。
这让葛洋帆觉得,有些事情只是职责所在,其实人们内心还是很愿意帮助弱者的。
他也在计划,要帮这几个年轻人申请一辆流动核酸检测车,先测了核酸再说。是回老家也好,还是留下来申请做个骑手,总归有了新的收入,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窘迫。
3月底,葛洋帆还在成都。那时上海疫情的情势严峻起来。当上海宣布浦东、浦西依次封控管理,他开始着手安排结束在成都的工作,准备浦西一解封就回家。
正是这段时间,上海的发小发来了求助,说自己妈妈的胰岛素马上要用完了,因为城市被封,希望他代买并能送回上海。
这时的互联网上,一条条的求助信息不断刷屏,他发现很多人也都需要帮助。
尽管一开始内心有点犹豫,但4月5号,葛洋帆决定返回上海,只是没想到航班取消,高铁不开,他迅速联系了租车公司,在成都的超市装了满满一车物资,用了两天时间开回了上海。
可是原本住的天地小区却不让进,他只能选择住在上海一处低风险地区的房子里,每天坚持做核酸和抗原检测。他总结,这大概就是“在上海多买几套房子的好处。”
其实,一开始,葛洋帆也没想到上海疫情这么严重,只是既然已经回来了,也决心做些事情,那就“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”,做下去吧。
他开始自掏腰包做公益,自己开车运送物资,尤其是那些暂时被困上海,没有工作、没有收入的零工人群,比如外卖小哥,快递小哥、开小店的,打零工的。
单枪匹马远不如加入一个组织的运行效率高,回到上海后,他加入了一个民间志愿者组织,这是一个在2020年武汉疫情时就成立的组织,因为有经验,所以很快就运转起来。大家分工协作,包含信息组、运营组等。葛洋帆属于城市机动组,任务是代买药品、接送病患、运送物资……
后来,母校复旦大学的校友会中,很多人知道了他的事情,也开始变身“运输大队长”和“采购小能手”,把需要的物资送到约定地点,葛洋帆接货后快速分发。还有一些企业也开始联系到他,慷慨捐赠物资。
葛洋帆还在美团、饿了么、叮咚买菜上都注册了骑手,但考虑到能够用得上这几款软件的,基本上都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,迫切性也就没那么强,所以他选择自己开车运送物资和人。
有些单子是很急的,比方说晚上打过来,要第二天早上7点就去接病人去医院,但6点50了,对方还没搞定出入证。这时,志愿者们又得帮忙打各种电话,沟通出入证。
有些帮助恰逢其时。几个复旦的校友捐了50箱康师傅3+2饼干,这是一款含盐量比较高的饼干。葛洋帆通过一个小区志愿者,送给了几位独居老人。后来,志愿者反馈,老人们高兴死了,因为他们有胃病,又有糖尿病,正需要这种饼干,而且还送的很及时。
有些需求还得精准对待,比方说给大家送方便面、罐头等生存保障物资时,必须注意,给回民朋友带的一定要是清真的。
最近,葛洋帆还在和其他志愿者忙活几个事情,一个是联络移动核酸检测点,方便外卖小哥,一个是寻找一些能够接纳外卖小哥、快递小哥的酒店,哪怕是青年旅社,让大家都能洗个澡,上个厕所,有张床睡觉。
但这个问题确实很难解决,比较少有酒店愿意配合,因为一旦有了阳性,发生群体性感染就麻烦了,这是一个需要担责的风险。同样,其实很多外卖员是本地的,在上海有房子住,但小区也不让进。邻居们一边需要他们送东西,一边又不让他们回去睡觉,真是又矛盾又令人难过。
因为无处可去,这阵子,不少外卖员住到了上海的天桥下。葛洋帆给他们送过东西。
他记得有个小哥说:“我们该怎么感谢你啊?”
那一刻,他突然觉得很惭愧,“好对不起他们,你说他们作为目前上海唯一能给大家送东西的人,结果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。”
但他也能感受到,这些外卖小哥心态非常好,很乐观,也很懂得感恩。
就像这样,一路开着车,葛洋帆走到陌生人的生活里去,感触微小又纷乱,有时难过,有时高兴,也有时会忍不住,为可爱的、闪光的人性击节赞叹。
有一天,他接到一个夜店驻场DJ的求助需求,人被隔离在酒店里,要一些方便面和一箱可乐。东西到了,DJ就把消息分享到了酒店的住客群里,有人提出,要50块钱买一瓶可乐,他觉得这成天价可乐了,“怎么能赚这种钱呢,这不能卖,我送给你们”。
于是,不断有人来敲这个DJ的门,带着面包、自热火锅、挂耳咖啡、火腿肠……
还有些人,打电话来求助,提出了非常必要的需求,却表现的很不好意思,很小心翼翼,很抱歉。
其实,葛洋帆觉得大家不必感到抱歉。这些天,就他个人而言,只有一个困扰,那就是不敢多喝水,因为开车的路上厕所不太好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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